上证夜读｜舒泰峰：巴菲特的“长胜”与投资的“先胜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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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重阳投资合伙人、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、中欧陆家嘴金融50人论坛特约研究员、苏州基金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委员、陆家嘴读书会特聘导师。著有畅销书《财富善战者说》《财富是认知的变现》《中国大趋势3》《村治之变》等。

  2月24日晚间，伯克希尔哈撒韦官网公布了2023年年度报告，以及一份巴菲特每年亲自撰写的致股东信。与此同时，伯克希尔A类和B类股票在市场上买卖的金额均创下了历史上最新的记录，这让伯克希尔的市值首次站到了9000亿美元之上。公司年末净资产也达到5610亿美元，按照公认会计原则（GAAP），这样的净资产规模是迄今为止美国企业中最高的。

  在这封信中，94岁的巴菲特深情致敬了自己的老搭档芒格，称芒格于他是“亦兄亦父”的关系，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真正“设计师”，而自己不过是“包工头”。芒格于去年年底辞世，离他的百岁生日只有33天。

  投资史上天才很多，但是取得巴芒如此等级成就的却寥若晨星。巴芒的奇迹是如何造就的？他们究竟做对了什么？值得一探究竟。笔者对这个课题的探究体现在新书《财富善战者说》当中，在这本书中，笔者借用了另外一项顶尖的思想武器《孙子兵法》，让孙子与巴菲特和芒格进行了一共十场跨越时空的对话，试图用一种中国式的表达解密巴芒的成功之道。

  巴芒的成功暗合了孙子兵法所推崇的“先胜后战”核心主张。什么是“先胜后战”之道，不妨先来看个兵法故事。

  李广是我们熟悉的传奇人物。他才气无双，尤其箭术了得，不仅箭无虚发，且能射一箭穿石。

  公元前129年，李广出雁门关北击匈奴，面对兵力数倍于汉军的匈奴大军，李广大败。匈奴单于听说过李广的威名，对匈奴兵下令，一定要活捉李广，劝降他为匈奴人效力。受伤的李广被匈奴骑兵俘虏后，被放在两匹马之间用缰绳拖着带回给匈奴单于发落。大概走了十几里，李广在马上装死不动，押送他的匈奴骑兵也放松了警惕。李广暗暗观察，发现旁边有一个匈奴兵骑着一匹好马，他找准时机一跃而起，抢了那匹马迅速逃跑。匈奴数百骑兵赶忙追击，却被李广搭弓射杀了。李广顺利逃回了汉军大营。

  李广能从敌阵中突围而出，是他超强自身能力的象征。然而“冯唐易老，李广难封”，李广一生与匈奴七十余战，却到老也没有封侯。不甘心的李广六十多岁再度请缨出战，却在沙漠中迷路，最终在恼怒与羞愧中拔刀自刎。

  李广爱兵如子，凡事身先士卒，所以士兵多愿为他效死力。然而，李广带兵不讲究队列，随意驻扎，夜间不打更，更不喜欢繁琐的文书，怎么率性怎么来。他经常率军深入敌境，孤身犯险。比如守城时曾经亲率百名士兵离开守军去追匈奴的三个射雕者，虽活捉了俘虏，却遭遇匈奴数千骑兵，幸亏匈奴人以为其中有诈，没敢追击，李广才得以全身而退。

  李广一生与匈奴七十余战，在文景两朝的对匈战争中主要任务为防守工作，而武帝期间的五次主动出击战中却以三次未遇敌和二次失败告终。

  程不识是同时代与李广齐名的一个将军，他的治军风格与李广正好相反，看起来枯燥乏味：文书记录传递十分严密，夜间准时打更，层级指挥系统非常清晰。部队出战时，总是处在人不解甲、马不卸鞍的戒备状态。他的军队以步兵为主，行军很慢，但很坚实。凡是他率军作战，前面一定有斥候（侦察兵），左右一定有掩护，一队一队互相呼应，互相照管，安营扎寨极有章法。行动起来，全军一起行动；扎下营来，敌人冲不动。

  程不识对同僚李广有很客观的评价，他说，李广统率军队，推崇简便易行，虽然战士人人乐战效死，但如果敌人突然发动攻击，仓促之间必然难以迎战。

  后来，宋朝的著名历史学家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中则对比评价了李广和程不识两人，他说，李广领兵作战，使人人自便，以李广出众的才能，这样做也许是可以的，但后世切莫效法。学程不识之法，虽然可能无功，但也不致失败；如果学李广之法，则很少不走向覆灭的。

  李广的治军犯了兵法大忌，这大忌叫“先战而后求胜”，而程不识深谙兵法精髓，是为“先胜而后求战”。

  这两句话来自于《孙子兵法》，其原文是“胜兵先胜而后求战，败兵先战而后求胜”。意思是说，善于打胜仗的军队总是有了胜利的把握而后才同敌人交战，而经常打败仗的军队总是先同敌人交战而后企求侥幸取胜。

  许多人推崇“以弱胜强”、“以少胜多”，我们从小通过电视剧和小说耳濡目染输入的都是这类故事，这些故事容易流行，因为它们符合人们喜欢猎奇的天性。但是孙子却告诉我们这是完完全全的错误，因为多数以少敌多的战例都失败了，成功的是小概率事件，它极大地依赖于个别杰出军事将领或者运气，难以复制，而且往往代价很大。在孙子看来，真正的善战者都是“先为不可胜，以待敌之可胜。”也就是说先使自己不会被敌人打败，然后等待机会战胜敌人。

  再进一步，真正的善战者仅仅是“胜于易胜”，其本质是“以强胜弱”。具体执行是先增强自己的实力，建立对敌人的优势，在确立不败之地之后再向敌人发起进攻。如果敌人也很强大，那么我方就耐心等待，等待什么呢？等待敌人犯错误。如果敌人不犯错误，就诱导他们犯错误。

  根据这样的原则，孙子所主张的仗该如何打呢？“用兵之法，十则围之，五则攻之，倍则分之”。两倍的兵力还不够，要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才可以完全放心攻打敌人，如果有十倍的兵力就不用打了，只要死死将敌人围住就可以。曾国藩就是用这种铁桶阵打败了太平天国。这样的仗打下来自然一点都不精彩，甚至还有点以多欺少，胜之不武的意思。但是战争不是戏剧，容不得半点花哨。所以“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”。

  在投资中，很多人同样把顺序搞反了，一上来就想着要赚大钱，一夜致富的故事最容易蛊惑人心，不幸的是，这样的投资者往往率先亏损出局。真正的投资同样应当“先胜后战”。

  巴菲特和芒格始终让自己保持理性，就为了首先让自己处于不被打败的状态，为此他们不盲目跟风，坚持不熟不投。巴菲特认为投资中最重要的是三件事：“第一是尽可能的避免风险，保住本金；第二还是尽可能的避免风险，保住本金；第三是坚决牢记前两条。”为此，巴菲特从不过度使用杠杆，或者最多只用安全的杠杆。

  重阳投资创始人、首席投资官裘国根说“决不做不可逆的事”。过度使用杠杆便属于“不可逆事项”，若发生流动性危机，难免遭遇困境。就如李广表面上看爱兵如子，实际上却时常将部队带入险境，这不是真的仁爱，而是有害的溺爱。

  在确保不失败之后，巴菲特和芒格尽量买简单易懂的好公司，而且要求买的价格合理（最好是便宜），当碰到这样的机会时他们才大力出击。这就是巴菲特和芒格的“胜于易胜”。

  兵法之道与投资之道高度相通，“先胜后战”一词可以说十分精确地概括了价值投资的核心精髓。

  从这个理论出发，我们就不难知道，投资不应当学习李广，而应当学程不识。其实不单单是投资，“先胜后战”也是一种宝贵的生活智慧及成长智慧。这样的智慧也有益于让我们在不确定环境当中站稳脚跟，穿越周期。